2010年1月4日星期一

夏日,亚马逊河上的星空

亚马逊河上的小舟


从喜马拉雅回来以后,突然开始怀念亚马逊。世界最高的山脉在亚洲,世界流量最大的河在南美,而我在它们之间,世界最大的城市里。在浩浩大山和汤汤大水之间,世界最大的城市很逼仄,它使人类的一切努力看上去十分悲壮。它见证人们在短暂的岁月里,史诗般的生存努力,而史诗总与受难有关。

想到亚马逊,就会想到那个夜晚。

小艇来到“三河口”的时候,天色已经昏黄。亚马逊河在这里分成三条河道,大河中央,是一串翠绿的岛屿,世界最大的群岛。亿万年前,在没有亚马逊的时候,这里应该是一片完整的土地吧。水把土地切割成岛,又把岛割成一串屿。岛屿上长满了树,一个个绿色的岛凸在水面上,从空中看,是一条长长的绿色项链。


驶向三河口

进入三河口之前,小船泊在河心,大家一同举行“娅拉祭”,就是亚马逊女神祭。女神名叫娅拉,亚马逊河边的印第安部落叫她“娅拉妈妈”。三河口是亚马逊河上的“圣地”,进去之前,必须先祭奠女神,这是印第安人的风俗。我们把竹盘里的新鲜热带水果沉入水中,同时在心里默默向女神祈祷,对她表达内心最大的希望。我祈祷了,我祈愿了,但是我的愿望至今尚未实现。也许,我的祈愿本来就是奢求。 娅拉祭后,我抬起头,看到深紫和绯红落霞中,那颗明亮的孤星。

那是另一位女神。古代中东的苏美尔人叫她伊娜那,亚述和巴比伦人叫她伊丝塔,古希腊人叫她阿芙洛黛特,古罗马人叫她维纳丝。她最早的形象是一颗八只角的星星,后来的形象是个长发美女。她从苏美尔人的蜜枣女神演变成希腊罗马的爱神和美神,也许是因为爱和美总是孤高的,就像亚马逊河上的傍晚,姹紫嫣红的天空中,日落之后,月出之前的片刻,孤悬于黝黑树林顶端的那颗明亮的星星。



落日孤星



船进入左边的河道,周遭的气氛神秘得近乎诡异。船好像进入一片花园,四周是浓黑的树,空气里弥漫着花香。说不出是什么花的香气,比玫瑰清雅,比茉莉浓郁,晚霞渐渐消失,深蓝的天空里,星星一颗一颗地呈现。

那天夜晚,小船泊在河中的一个小岛边,缆绳系在探到水面的树枝上。

半夜里,我站在舷边,望着黑暗混沌的世界。河道狭窄,两边的树林幽暗深邃,如同两道低矮的山脉,伸向远方的地平线。

水静风轻,夜深露沉。头顶星光烁烁,脚下水波泠泠。星露交辉,光影迷离。

我抹去沙滩椅上的露珠,在潮湿的椅子上坐下,仰望苍蓝的夜空。繁星万点,凌乱而有序,布满天空。星星映在蓝得发黑的水面上,随着水波跳动,仿佛无数小精灵在水面舞蹈。流星划过天空,无声落入水里;水里的星星一晃,悄然飞上夜空。我恍忽身处两个世界之间,现实与映像的边界全然消失。

我想起了南十字星座。南十字在哪里? 一片璀璨中看不到南十字,只见亿万颗钻石,镶嵌在蓝丝绒上,各自闪着透明的光。此刻,每颗星上都有一个女子,在仰望,或者俯视星星吗?每一颗星星,都有许多许多的故事吗?假如星星对我说话,它们会说什么?假如每颗星给我讲一个故事,它们会讲什么?假如我给每颗星讲一个故事,我会讲什么?

也许,星星和我,必须用不同的方式交流? 或许,星星的故事只能用图像来表达,我的故事,只能用文字来表达?

来,我们试一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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